第四天
卡普诺,艾尔河畔一家廉价旅馆,早上七点半。
马修斯睁开了双眼,眼中布满血丝,很明显晚上他的睡眠质量差的惊人。
“偷偷吃点安眠药应该没事吧,反正道尔师傅也不会发现,再睡不好我就要死了。”马修斯偷偷地嘟囔了一句,他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悄悄地摸向床头柜。
这时,他稍稍地摆了下头,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
道尔正坐在离床边几英尺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手里削着一个苹果,一卷卷的鲜红苹果皮在他手中是那么恐怖。
“嗬,啊呼……师、师傅,你怎么在这,不不不,我不是说你不该出现,我醒了,你等我一会!”马修斯感觉胸口有点闷,可能是因为说话说太快了。
道尔诧异地看了自己脸上血色突然褪下去的徒弟一眼,似乎没注意到他之前的小动作,说:“别紧张,听说你昨天和他们一起进行现场取证直到今天凌晨,再多睡一会我也不会介意。喏,苹果给你。”
马修斯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心脏,毕恭毕敬地接过那个苹果,畏畏缩缩地观察着道尔,因为他有点怀疑这是个假师傅。果然,马修斯发现了异常,他不知疲惫的师傅居然看起来有点精神萎靡!
“师傅,我问一句,你昨晚干嘛去了?”马修斯小心翼翼地问。
“我试图搞清楚杀害兰登的凶手是怎么离开的,但兰登的住所临近艾尔河,算上水路的话可能的路线实在太多了,我调查了很久还是没有结果。”道尔顺从地回答了。
“冒昧问一句,您调查到了什么时候?”
“刚才。”
“不,我不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道尔又诧异看了马修斯一眼,好像不太理解自己的徒弟为什么听不懂他的回答,“就是刚才啊。”
“……”
你这么做是毫无意义的!——这句话咽在马修斯的喉咙里,马修斯明白道尔这么做并非是因为他想从这近乎于大海捞针的行动中获得什么结果,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准确的方向,他们的对手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掌印、脚印,甚至整个区域的人都无法证明他存在,现在连约翰都对他们之前的判断做出了质疑。
有些时候,明知道努力是无意义的,人还是会选择这种近乎于自残的手段,仅仅是为了心灵上微不足道的藉慰。
马修斯细细地斟酌了一下语言,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这才开口道:“那你还相信这些案件都是同一个吸血鬼干的吗?”
“……我不知道。马修斯,你相信直觉吗?”
“别再提直觉了,师傅。”马修斯夸张地把手举起来,像是在求饶一样说,“你再像茉莉那样说话,我都要怀疑下一秒你是不是要把我拖到外面去,来一场写作实战训练的友好交流了。”
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让道尔笑了一下,驱散了他脸上的阴霾。
“好吧,不论直觉的话,我还是认为这都是同一个‘人’干的,你就当这是一个研究过概率论的数学家做出的判断吧。”
马修斯松了口气,他把苹果核精确地抛向垃圾桶,同时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师傅,那么我们先把那些警察才关心的黑帮作案抛到一边,假定现在确确实实只有一个吸血鬼作案,那么什么东西是绝对有价值的?”
道尔把双手十指搭在一起,仔细思考起来,他开口道:“你是对的,马修斯。如果三起案件真的都是一个‘人’干的,理论上能找到的新线索是无穷无尽的,但如果它们那么容易被找到的话我们早就发现了,我应该先去研究那些确切知道的东西,三种迥异的手法反而意味着更多线索,这些才更有价值。”
说着说着,道尔找出一块板子,用笔在上面简略地作出一副示意图,他先在最上方写上“谁,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切案件的起源,包括吸血鬼杀人。”他说,接着把这个句子圈起来,将这个圈子和“目击者”、“尸体”、“现场”和“证据”等等词汇连接在一起,然后画了三个箭头,指向三个大圈。
“他/她/它是怎么做到的?”
“他/她/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她/它的行为和什么事实相对应?”
最后,道尔又从这三个圈引出箭头,指向最后一个大圈。
“他/她/它(们)是谁?”
现在,终于到了喜闻乐见的推理时间。
……………………
“来看看我们根据现有的一切线索,能得出什么结论,先从第一个圈子开始吧,虽然我个人觉得这个是最没有价值的。现在是提问环节,智力可能略高于普通人的泰勒·马修斯先生,你可以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把一具女尸抛尸到艾尔河上游,在晚上在治安极差的街头杀死一个壮汉,潜入一间普通居民楼杀人顺便布置现场吗?哦对了还有附加条件,不留下指纹和脚印。”
马修斯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轻轻地笑了:“你不应该问我可不可以,而是问我能想到几种方法。”
道尔满意地点点头,说:“既然马修斯都能做到,那么它也一定可以。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再问问你吧,兰登死时我们已经来了,全城都处于严密的监视当中,但没有人发现凶手,你会怎么样避开所有巡逻者和邻居?”
“我能想到的,最简单且最有效的方法是,不必刻意追求隐蔽,在一个不会被人注意到的时间,进入兰登先生的屋子,等待他的到来,杀人之后再在夜色中悄然离去。——喂,这不就是我们流派的猎杀手法吗?”
“令人刮目相看的回答,而且吸血鬼在晚上也确实容易隐藏自己。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兰登先生下午五点半下班,因为图书馆临时更改了工作时间表,他在七点之后需要去图书馆工作,还为此让同事给家人捎了口信——他被害时待的屋子是他为了方便工作才租下的,但晚上图书馆并没有他的工作记录。假设他是因为回到屋子遇到凶手,才没有去图书馆工作的,为什么他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半之间的?”
“口信的内容是什么?”
“他的同事忘了,悲痛欲绝的兰登太太晕过去了,等着吧。别忘了我们现在只讨论已知线索。”
“我能想到一种完全合理的可能性,也许他在路上遇到一个性工作者,所以晚上才没有去工作,然后这位中年男人在如饥似渴的、百岁起步的女人身上坚持到了晚上十一点,结束后才被杀死。”
“我希望你未来当侦探的时候不会被受害者的家人打死,真的。你们不是检查过他的床和他的身体吗?为什么会提出这种愚蠢的可能性?”
“又不是说只能在床上……话说连死前有没有做过那种事都能检查出来吗?太可怕了。”
道尔强忍住掐死这个徒弟的冲动,面露青筋地说:“别偏题!”
“好的好的,我想想。”马修斯急忙表示抱歉,把脑子里奇怪的想象清空,继续说,“如果我想渡过至少四个小时的无聊时光,屋子里只有一只待宰的羊,那我能干什么?和羊聊天吗?万一这只羊叫出声来了怎么办?”
“你可以装作另一只羊嘛,这样聊天的时候他就不会害怕了。”道尔善意地提醒道。
马修斯猛地抬起头来,说:“如果是彼此认识的羊,可以聊很久!”
“熟人作案,不错的想法。但兰登为什么会认识吸血鬼?也许有可能是兰登因为有事翘掉了当晚的值班,比如说他发现了一个不足百岁的但还是如饥似渴的女人,友好交流之后才迟迟回到屋子里,于是等待到气急败坏的凶手做出了丧心病狂的行为。我觉得比起熟人作案,这个概率还要更大一点。”
马修斯陷入了沉默,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旋转了起来,但他不确定这是朦胧的灵感,还是昨晚没睡好的结果。
“别想太多,马修斯,也许它就喜欢对着羊看四个小时呢,关键在于它能轻易地做到这一点。现在让我们转入下一个问题吧,它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是这三个人,为什么是三种迥异的作案手法?”
为什么是这三个人。——这句话像一道灵光窜入马修斯的脑子,他半梦半醒似的开口:“不,它不能轻易地做到。”
“什么?”
“它无法轻易做到,师傅,想想看,‘每个人在卡普诺都只是一滴水’,假如它的杀人有动机,每次杀戮都有复杂的理由,那么,它是如何从这片海洋中找到需要的水的?”
思绪,如狂乱的线一般在道尔的脑子中穿行,他梦呓着开口:“关键的不仅是为什么,还有它为什么能找到满足它为什么需求的人。”
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狂奔着冲出旅馆,全然不顾路人看向他们的目光。
不一会,这两个在大街上向普通人展现了吸血鬼猎人惊人速度的傻子,冲上了处于艾尔河畔的警察临时办事处,在那里有一个钉着受害者图片和各种信息的板子。
“苏珊·温莎,23岁,自幼在卡普诺长大。”
“罗伊,孤儿,约29岁,从13岁开始一直在卡普诺从事帮派活动。”
“兰登,37岁,在8年前搬到卡普诺,从那之后,一直是邮局的书信抄写员。”
“三个人,都在卡普诺住了足够久。”
“所以同样在卡普诺住了足够久的人,有能力去了解他们。——特别是当它足够聪明。”
“它知道苏珊·温莎离家出走。”——道尔指向苏珊头像旁的一张纸,上面写着,“苏珊离家出走后,第一时间进行的搜索没有找到她”。
“它知道罗伊出狱,也知道他喝了酒。”——马修斯指向他们亲自更新的海蛇的证词。
“它知道兰登的图书馆工作时间表,即便这张表进行了临时变更,因为如果晚上不需要去图书馆工作,兰登有可能会直接回家,反之他则一定会在夜班开始前和夜班结束后去到那间屋子里。”——道尔看向图书馆前后两张工作时间表。
“它对三个受害人本身,并不仅仅是知道,它了解他们,所以用不同的手段杀了他们。”
“不同的死法意味着什么?回想一下,茉莉和海蛇的话——‘某些生命理应逝去’、“随时做好了身首异处的准备”,这么一想的话,罗伊的死反而最简单易懂,他本就该那样死去;苏珊的死亡看起来反而扑朔迷离,没有哪个贵族大小姐生来就是为了被勒死的;兰登的死亡则完全是个谜,死法甚至是创新的。他一定有理由,或者说他一定知道理由!”
“那它还知道些什么,又不知道什么?”
“如果我们知道它知道了什么,我们就有可能知道它是谁。”
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恬不知耻地从板子上撕下来几张他们认为有价值的线索,朝着警察办事处外面的阳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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